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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II 馮志强
琴思深深深幾許，莫若琴鍵追歲月
引子
近來，清理居家陳設。有一架數碼鋼琴常年無人彈奏，成了空佔地盤，承落灰塵的障礙。送走吧。終於，這架數碼鋼琴有了去處，搬走了。客廳的格局有了新的佈置，打開了一扇長年封閉的門。自己有所感應，心頭釋然，近年的幽閉感好像減輕不少。我説過，自己要走進新的人生格局。希望這是自己跨出的一步路。
琴憶
1995年，我同太太兒子分離三年後，一家三口在多倫多團聚了。兒子開始繼續上學。音樂課安排作業，分發給學生一管木笛，recorder，練習節奏曲調。他很用功，在陽臺上吹奏練習。
一天，樓下的風箏製作迷，一位當地鬼佬上樓來敲我們門。他告訴我們，他聽出兒子掌握節奏的能力。他說兒子有很强的樂感，應該發展兒子的潛質。我們很感動，與兒子有一番交談。兒子説要學彈鋼琴。當然，我們得首先有一架鋼琴。
置備一架鋼琴需要一筆幾千元的預算。那年份，我們這等新移民不同後期進來的大陸華人。他們都有厚實的積蓄存款帶進來。我們虧得媽媽那幾年在深圳打工，負責十幾條流水綫的主管，就積攢了十來萬的港幣。我們當然不敢冒失動用這筆錢。但是，兒子的智質發展比什麽都重要！要不，我們時到中年，跑加拿大移民圖什麽！爸爸媽媽有共識，兒子喜歡學彈鋼琴，絕不可委屈他。
爸爸媽媽想好了，就同兒子開會。我們全家共同籌款集資置備這架鋼琴。兒子同意參與其中。我們先動用存款墊買這架鋼琴。然後，爸爸媽媽和兒子按月放錢回去，到年底結算。爸爸媽媽讓兒子用電腦技巧制定一份表格，在每月底，由兒子負責收錢，然後交給媽媽收管，并且在表格上填寫每月各人放入的金額。
那時候，爸爸白天上學，學法律；若有翻譯公司放過來的工作單子，就通宵達旦趕工。All Languages 是一家享大名的翻譯公司，翻譯中文的工作單子，簡體和繁體算作兩項不同的工作， 有雙份的收入。我偷著樂就是了。
那時候，完成翻譯的文件都得打印出來，送過去。送件的活爸爸就讓兒子去做了。爸爸關照兒子下午放學後，搭家門口的有軌電車換地鐵，送過去。All Languages 的人一眼就認出他，說 Jonathan Junior 來了。大家都會說兒子像爸爸，可是媽媽就要説因爲我們父子倆眼睛長得小而相像。其實，我們父子倆的眼睛不算長得小的。認識我們的朋友應該同意這裡的説法。是吧！我按成人票價給兒子車票錢，并且送一趟翻譯件算5元錢。兒子用學生票上車，還有一點小差價。
媽媽也在上學。她學習很用功，成績優秀。畢業典禮上，跑兩次上臺領獎狀，加上排隊上臺接受畢業文憑，一晚上跑了三次，上臺亮相。周末，媽媽在住家附近的華人餐館打工，在堂口端菜，開單結賬。
到了月底，兒子就會問我當月可以交出多少錢。我就計算那個月内的翻譯收入，悉數捧出。兒子去問媽媽要錢。媽媽就將周末餐館打工的工錢和小費悉數拿出。兒子也給我們看他拿出的錢。這是我讓他送翻譯件得到的錢，還有他捨不得花掉的車票錢差價。
爸爸媽媽和兒子一起將錢擺在桌上，清點過後，兒子跑墻根前，往貼在墻上的表格中各人名下填寫當月的金額，還計算纍積金額；然後，將錢全數交媽媽收起來。
到年底，差不多買鋼琴的錢付清了三分之二。爸爸媽媽商量著，動用積蓄把賬給結了。一家三口在表格前，由兒子將最後一筆錢的金額寫進去，在纍積処寫出全額。這架鋼琴就這樣買下來的！爸爸媽媽和兒子都參與其中，大家很高興。
琴訴
兒子學琴，有自己的想法。他學到8級就停下來，不去學完那10級課程，也不往演奏級攀登。他覺得自己學到自娛自樂就可以了。也恰好能夠報上學分。説到頭，他對生活的開支很有一番算計。但是，他真正將彈鋼琴當作自己陶怡心情的一種心理調整手段來看待的。他做到了。
有時候，兒子會從樓上自己的房間冲出來，奔到樓下擺放在客廳裡的鋼琴前，一手滑出一溜和音；然後，坐下身子，重復彈奏，還帶出細微變化，演化成了一段和聲。過程中·，他會做點筆記。若我恰好坐在旁邊的沙發裡，他就召喚我聼他彈奏，問我聽出些什麽嗎？他會驕傲地告訴我，這是他寫的和聲。其實，數學跟音樂相關聯的。他往往在解算數學題時，腦中突然冒出節奏來吧。
有時候，他會樓上樓下找爸爸，將爸爸領到鋼琴邊，讓坐下，聼一段他彈奏的曲調。然後，他會對你説，這是他幾天前寫的。
還有的時候，媽媽對他講了他不喜歡聼的話。兒子不會嗆媽媽，兒子會跑去彈琴。你聽得出來，這時候，琴聲裡包含了暴躁的跳躍和急速。然後，琴聲縂會緩和下來。最後，你可以看到他怏怏地離開鋼琴。
琴戀
兒子上大學了，可是住在家裡。很多日子裡，爸爸媽媽和兒子都可以在一起吃晚飯的。記得一個星期四的晚上，爸爸在炒菜，媽媽在一邊講話。兒子回來了。他站在厨房中央，說，“我有女朋友了。”爸爸顧不得解下圍身，就過去同他 hug，祝賀他。媽媽一直享受跟兒子 hug 的待遇，當兒子進門以後，第一眼看到媽媽時。這次，媽媽一樣上前同他 hug ，表示祝賀。記得，自那天以後，兒子就不再同媽媽主動 hug 了，哪怕在放學回家時第一眼看到媽媽。
爸爸媽媽都是毫無保留地接受兒子的決定。再説，他成年了。這是他自己的人生和幸福。我們只有祝福的份。他們是在校園團契裡認識的。
兒子進大學，看到沒有講國語的校園團契活動。兒子同有同樣負擔的弟兄就一起成立了國語校園團契。兒子當初的女朋友，我們現在的媳婦在共同的服侍中，同兒子走到一起了。
爸爸最享受的那一刻便是他們會在家裡排練詩歌侍奉。媳婦彈琴，兒子吹木笛，相互討教加討論，一遍又一遍排練。爸爸會悄悄地坐在客廳遠端的沙發裡，不敢弄出聲響來，看著他們。爸爸會偷偷發消息給媽媽，讓她過來坐身邊，一起享受那段時光。媽媽耐心會差一點，沒有爸爸那般逗留長一點時間。她會説，不要做電燈泡好嗎？這架鋼琴見證兒子媳婦在侍奉中擺上自己。
2013年6月18日，他們結婚後去美國微軟上班。爸爸媽媽送他們去機場。媳婦同我們告別時，留下一句話：我會好好照顧TK的。你們放心好了。主内的結合，就是神聖的結合。我們很感恩。卻從此，鋼琴就遭冷落。
在以后的日子裡，兒子媳婦開始了他們在美國的移民生活。他們的屬靈生活一直如同平常。這已經成爲他們的生活方式，離不開的了。豈不最是放心的一件事。最近，同兒子一次通話中，聼他不經意講了，他打算退休了。我沒有驚訝，也沒有追問。因爲這讓我感悟一個道理：生命影響生命。
兒子在唸9年級的時候曾經飛去Orange County 參加一次青少年特會。他住宿在一位全職侍奉的同工家裡。這位年輕同工只有36嵗，有兩個女兒，11嵗和9嵗。他是微軟的元老，感受到呼召，就辭了高薪高界的職位，開始全職侍奉。
兒子在他家裡過了11天左右，聖誕節和元旦。回來后，兒子同我們談了這次特會的經歷。當時，爸爸媽媽就感到很驚訝，兒子經歷那幾天，變得有點不認識了。看來，這顆種籽到時候總要發芽。
2022年2月27日，多倫多，安大略